1218城市旅行：世運

相當驚人，這次，我們討論的效力延續了三個禮拜。在三個禮拜前，孩子們卡在中央公園不願意出發的那次，我們做了一回討論，決定了往後三週的目的地：鳳山，六塊厝，世運。以往，我們也曾經這樣子一次決定好幾週的目的地，但總是差不多到了第二週，孩子們就把之前的決定忘記了。但這次則延續到最後一週。直到上課前，我都還有點懷疑會不會成功。對提這個意見的阿維來說，他是記得很清楚，這回就是要去世運。當時經過一連串的妥協，他才願意把自己的意見排到最後。而阿樂也很清楚記得這件事情，我猜，是因為阿維讓他先排，所以他清楚記得，在最後一週得去阿維的世運才行。

所以，我們就坐捷運去了世運。在捷運上，發生了一件事。

阿樂今天帶了直排輪來獻寶。他很想一路穿著，就穿到了捷運上。其實我們隨行的大人也不確定這到底有沒有違反規定，由於也沒有人阻止我們，就進到了車廂裡。大人們提醒他要抓著竿子，以免滑出去，但他還是不時在車廂裡漫步。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，一位阿姨來跟我搭話。

「這是你們帶的小孩嗎？」
「是的。」
「你們不跟他說這樣不好嗎？」
「哦，不好意思。你的意思是說，這樣吵到你了嗎？」我心理猜想肯定是這樣，而且已經打算他一回答是我就去勸阻小孩了。
但阿姨卻說：「不是，沒有。你不覺得這樣不好嗎？」
我有點疑惑，又猜了另一個可能：「你的意思是，你會擔心他危險嗎？」
「不是！我是說他這樣不好！」

我很難理解他說的「不好」具體來說是什麼，只好跟他說：「我們在列車啟動和煞車時，一定會提醒他要抓緊竿子，不然會發生危險。」我猜這是有點文不對題的回答。

後來，在阿樂摔了一下，並撞到人以後，我開始積極的要他抓緊竿子，以及坐下。而阿姨在下車的時候，找了我到了惜恩，並且跟惜恩說，我們都沒有在教小孩。

我被告知這件事的時候，當下的反應是，這人怎麼這麼不坦率呢？他只要一跟我說「是」，我馬上就會制止小孩了啊？

一種可能是，他真的不太坦率，不好意思說「是」。把這種不坦率當成禮貌，是「文明人」的通病了。但另一種可能說不定是，其實他真的不覺得吵，也不擔心什麼危險。他只是單純的覺得「不好」，這種不好，或許跟「礙眼」比較接近。

後來，到世運的時候，一位站務人員制止了阿樂，說這裡不能溜直排輪。阿樂堅持不願意脫掉，而想了許多辦法，甚至在地上爬行了一段路（為了不讓輪子碰到地板）。我猜站務人員也看到了，後來，他刻意開了一道門，讓孩子出去。

這件事情在我匿名放到FB之後，引起了諸多討論。有興趣的話，可以看看這兩個網址，一起討論：

（1）    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groups/1552806631616686/1576005995963416/?notif_t=like

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pegeoowong/posts/761332553920264?ref=notif&notif_t=like

到了世運以後，第一個問題就是，要從哪個出口出去。我們找到了一張地圖，我負責唸出來，每個出口附近有些什麼，我們開始討論。絕大多數的小孩想要往世運主題館過去，但阿鎮則不想，他想要到半屏山去爬山。我花了一些時間，但雙方都無法妥協。這是我們這學期在討論裡時常遇到的困境。到目前為止，孩子們發展出來的協調方式，就只有抽籤跟比賽。而靠著同理與講理的方式妥協相讓，到目前為止還不容易。

那麼，協調的工作就落到了我身上。這次我打算採用一個看起來有點壞的方法，就是把阿鎮拖著走。

我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是，我覺得跟這群孩子們用協調的，往往就是況日費時，而且很難有個結果。他們在討論中總是不斷強化自己的意見，站定自己的立場，這樣一來，討論就很難對做出決定有個幫助。但我還是挑了阮柿子吃，不敢犯眾怒，於是我決定讓阿鎮來練習妥協。

我抱著阿鎮，跟他說，到了世運以後，我一定會跟他一起找好玩的東西，玩好玩的遊戲，請他先跟著我們走。他還是嚷著說不想要，但身體跟著我移動了。一邊走，他嘴巴裡說的話，從不想要過去，想要現在馬上去爬山，變成了跟我約定，等等一定要找到好玩的東西。我說好，如果他覺得無聊，一定要跟我說。沿路上，他時常喊著「無聊」，我就找幾個遊戲來跟他玩。後來，阿鎮沒有再提到無聊，或者想要離開的事情了。

我是否違背了孩子的意願呢？我覺得有，在初期的階段確實是有。但我試著溫柔的陪伴他的情緒，讓他不至於太難受，並且答應持續陪伴他。我覺得，這樣的違反意願是有意義的。「決定」很值得練習，而「接受」也同樣值得練習。這次，阿鎮在不太難受的狀況下，練習遵從了其他人的決定。從我的角度來看，他是這次最幸運的人。

我們到了世運主題館旁邊，在湖邊的木棧道坐了下來。湖裡面有好多腳印，看起來應該是鳥類的，正好前面有好幾隻白鷺鷥，應該就是他們的吧。我們坐在這裡畫畫，看風景，閒聊。白鷺鷥不只在湖裡抓魚，還會飛到椰子樹上面，停在那裡搖來搖去。我們在這裡待了好一陣子，然後又前往主題館。路上，我們找到一個出風口，裡頭有風會吹出來，如果把樹葉丟上去，會飛得滿天都是。我們在這裡玩樹葉雨，還摺紙飛機來射，看看遇到風的紙飛機，到底會怎麼飛。

不久，時間到了。今天我有事情，需要準時離開。我們踏上歸途。下一次，孩子們會去哪裡呢。我感覺我們踏在一條長長路上，路途遙遠，但腳步逐漸穩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