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死的話題,令人著迷。大人往往學會避談,以及在思考中閃避躲藏。孩子們,卻不斷想著,體會著,理解著。他們正在做的,其實是人類自古以來,就在做的事情:思索自身的極限。對極限的思索,產生了哲學,產生了宗教,也產生了無數的神話。
這一堂課,我們試著從神話出發,來談談生與死。
一開始,我先把這兩個字寫到白板上:「活」和「死」。這兩個字,引發了各種激烈的討論。
譬如,造詞。
死有「餓死」,「燒死」,「淹死」,「嚇死」,「笨死」,「壞死」,「中毒死」,「渴死」
,「電死」,死有千百種方法啊。可是,那活呢?
很奇怪,我們有許多關於「死」的詞彙,關於「活」的詞彙,卻好像少了許多。有小孩說「電活」,「笑活」。電活,是被電,然後就活過來。笑活,是笑著笑著活過來。可是我們日常生活裡,可不會這麼說呢。很奇怪,怎麼我們的語言,好像關心著死,卻忽略著活呢?關心著缺乏,卻忽略著既有。
有孩子說,有生命,有血的東西,才會活,會死。活的東西,就是還會動的東西。這說法很有意思。那時候,我問大家,那麼,白板筆會不會死呢?有小孩說會,有小孩說不會。他說,東西只會「壞掉」,會被「拋棄」,但那都不是死掉。小孩們與我們在同一個世界裡生活著,學會了語言,就已經在自己分類,自己理解著。生死,沒有避談的可能,因為每個人早就或多或少知道了。
「出生à活著à死掉」。這是孩子給出的階段。但,這些階段的前後,還有東西嗎?
出生之前,在媽媽肚子裡。那,是誰生了媽媽呢?阿嬤。那又是誰生阿嬤?阿祖。阿祖又是誰生的?阿祖的媽媽……那最早呢?
有人說,人是猴子變來的。那猴子之前呢?恐龍。奇怪,恐龍怎麼會變猴子?那恐龍之前呢?聽說有很多水,那水又是哪來的……
小孩很喜歡這種問題。很奇怪,人類似乎天生就喜歡這種探究。如果不把自己在時空中定位下來,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,似乎就難以安心。
那麼,死掉以後呢?很有意思,小孩的答案很明確:天堂和地獄。好事上天堂,壞事下地獄。真的是這樣嗎?
好玩的答案,一一蹦了出來。我覺得其中一個很吸引人的,是「地獄之門」的想像。這個門是地獄的入口,進去,就意味著死亡。有一個門,寫著壞,代表那是壞人進去的。那麼好人呢?好人飄上天,變成雲朵了。世界上最早出現的東西,有人說是土,有人說是大自然。人類的出現,更是眾說紛紜,有人還說是外星人帶來的呢。
這兩堂課,我說了以下這兩個故事:
這兩個故事,都埋藏了上述的四個問題作為元素。在說故事的時候,我盡量加進各種表情和情緒,並且把速度放慢,讓原來稍嫌枯燥乏味的資料生動些。
我把這堂課設定為一堂討論與創作的結合。生死議題要結合一個創作的形式。我這次找到的形式,是神奇寶貝的卡牌。孩子們可以模仿這種卡牌,從故事裡挑選出他們感興趣的角色,來把他畫下來,並且標上招式(包含攻擊力),以及血量,還有角色的屬性。我原本預想,這個卡牌比較是以收藏為主。沒想到,孩子們很自然就發展出了對戰的形式!
但既然要對戰,馬上就遇到一個問題:血量跟攻擊力可不能亂訂啊!有人的招式攻擊力定100,就覺得很高了。結果,有人的血是500000……這是蝦米打鯨魚啊。
於是,第一堂課的最後,我們討論了這個問題,訂出了一個上限。一開始,有小孩說血的上限是1000000。我說好吧,那攻擊力也得跟著提高啊。但小孩不明白我的意思,說不用。但是……假如真的1000000好了,就算招式攻擊力2000,那也得打個500次啊。誰有那麼多時間攻擊500次?況且,我問了大家……有人知道1000000-2000是多少嗎?光是算這些數學,遊戲都不用玩了。
後來我們協調出一個折衷方案:血量上限5000,招式攻擊力上限2000。這聽起來還算合理。第二次,孩子們又做了不少的卡牌。這次,終於玩起來了!
孩子們感興趣的卡牌很有意思,包含故事裡的角色,也包含在第一堂課討論的時候,他們自己構思的角色,譬如地獄之門跟雲。一個很有趣的角色,是第二堂課出現的「手工水餃」。這角色出於我突然想到的一段劇情。我們討論,全能的神(耶和華),有沒有什麼東西是他創造不出來的呢?孩子們猜了各種答案,還是猜不到。因為,神的能力,就是他腦袋裡想什麼,就會變成真的啊。但是,就算如此,神能夠用想的做出「手工水餃」嗎?應該不行吧!手工水餃,不就應該是「手工」的嗎?於是,在遊戲裡,水餃變成了打敗神的道具,威力無窮。
說基督教神話的時候,一個有趣的地方是,七天的創造神話,每一天一結束,我就會問孩子們:現在還缺了些什麼呢?有了天,有地,有空氣,有光,還缺什麼呢?孩子們竟然很早就想到:晚上要有鬼,現在還沒出現呢。很有趣,鬼變成了世界必要的元素之一。對它們來說,鬼魂,肯定是很深刻的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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