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南塾: [12/16,12/23] 週二通識課：為什麼女生會生小孩，男生不會？

這個禮拜，我們討論的問題是「為什麼女生會生小孩，男生不會？」這個問題，本來我也只想到一些「沒意思」的答案。像是，女生有子宮，男生沒有之類的。但仔細想下去，就會發覺其中大有文章。可以跟小孩談的，可多了。

首先，「女生」是什麼意思呢？小孩們對「男」和「女」的想像，往往都是單一貧乏的。或許，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，就是個把「多元性別」帶進來的好時機。

接著，「生小孩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？如果孩子們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，就算會回答「女生有子宮」這樣的答案，也不過是浮光掠影而已。我知道孩子們對這件事非常感興趣，但他們到底知道多少呢？

12/16的課程，我們就從「生小孩」這件事聊起。一開始孩子們的反應就讓我很驚訝，原來，他們知道得那麼少！

我們一開始討論，阿容就說了他對「生小孩」的瞭解。他對這話題非常感興趣，也只有他從頭到尾說出一整個「流程 / 故事」。這故事是這樣的：有好多精子王子，要去找卵子公主（頭上帶了可愛的小皇冠），只有一個精子王子可以找到。他們相遇的地方，好像是叫做子宮，然後就會變成小baby了。阿容又補充，也有可能一次有兩個精子王子找到卵子公主，或者兩個精子王子找到兩個卵子公主，這樣子，就會變成雙胞胎了。像他跟姐姐阿恩，就是兩個精子王子，遇見兩個卵子公主！

唔，這真是相當細緻的解釋。不過，總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啊……

阿恩提起他聽說過「八胞胎」。不知道那是怎麼形成的，難道一次剛好有八個精子王子，遇見卵子公主嗎？大家都很好奇，我們就來查看看。一查到這張圖片，小孩們就驚呼，這也太誇張了吧！

我自己也覺得很誇張。我們一起找到新聞，一起讀，看看怎麼會有這樣的事。原來，她是從體外直入胚胎，一次植入了八個，用人造的方法做出了八胞胎。孩子們對「胚胎」，「植入」這些用語沒有很懂。我們搜尋了一張示意圖，慢慢把它看懂，也順便瞭解了什麼叫做「試管嬰兒」，什麼叫做「代理孕母」。孩子們覺得很新奇，也瞭解生小孩不是只有「一種辦法」。

這一些「知識」孩子們吸收得很快，也多少有些瞭解。但到了下一個問題，我才發現，孩子們的瞭解，都還失之片面。我們討論「生小孩需要什麼器官？」，孩子們說出了子宮，羊水，臍帶，肚子，甚至還有「生命」，還連「屁股」都出來了。但是，有兩樣關鍵的東西，怎麼就是聽不到了。我開始在猜，孩子們是不是不好意思說呢？

從「屁股」的討論裡，我知道了答案。因為，所有孩子都一致的說，小孩是從屁股生出來的。我重複確認，你們是說，從大便那裡嗎？所有人都異口同聲的說，對。

唔，我想我知道問題出在哪了。我問了，你們聽過「陰莖」，還有「陰道」嗎？所有的小孩都表示，沒有聽過。接著，我們就搜尋了陰莖與陰道的圖片。

小孩有覺得很噁心嗎？唔，其實還好啦。阿澄有「噁～」了一下，但其實並沒有太多反應。大家更多的，或許是好奇吧。尤其是開到陰道圖片的時候。我原本以為，大家不知道的是「這個詞」，但在場的三個女孩都說，他們不知道的是「這個器官」。他們不知道自己身體上，原來有這樣的東西。我們還在現場討論了一下，要怎麼把它找出來。不過這件事我很外行，畢竟我沒有。我說，應該可以在上廁所的時候找吧。女孩們說，在那裡哪看得到。Kara就建議，應該可以用鏡子來找吧，靠反射。

其實，我自己也是第一次跟孩子們聊到這麼具體的程度。心中也不時會想，這個話題是否有條什麼「界線」應該遵守？但轉念一想，孩子們對這件事情，就只是純然的好奇，那麼，關於跟陰莖陰道有關的事情，和其他值得好奇的事情，又有什麼區別呢？

我們花比較久的時間在陰道上面，陰道的結構解開了小孩們的幾個疑惑。他們搞清楚，原來陰道往裡面去，就是子宮，精子跟卵子是在那裡相遇，著床。長成的胎兒，也是經由陰道出來的。這裡我只能談這些很大略的知識，因為越說我就發現，我自己也只有瞭解這麼一點。但光是這一點，孩子們的眼神就好像認識了新宇宙。

我們瞭解了生小孩的「道具」，接著就討論，生小孩前，要做些什麼事？孩子們的答案很有趣：「吃營養的東西」，「不喝酒不抽菸」，「大人最好不要生病」。唔，說得是都對啦，不過，具體來說到底是要先做什麼呢？阿甄說了個重要的答案：要把精子送去卵子那邊。

這該怎麼做呢？阿容說，他好像聽過，是男生跟女生要很親密，在一起很久，或者一起睡覺。我請孩子們想想，我們剛剛認識的陰莖跟陰道，孩子們很快就想到所以然來：只要讓陰莖跟陰道非常非常近，不就對了嗎？

接著我跟孩子們說明做愛：陰莖跟陰道最近的方式，就是陰莖進到陰道裡面。精子這樣跑進去，然後就是孩子們知道的故事了。孩子們問我有沒有做過這件事，我說有的，他們又問我為什麼沒有小孩，然後我們就聊起了避孕。

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，孩子們大致上把我所知的都快問完了。他們想了一想很快就想到做愛又不會懷孕的方法，就是想辦法把精子擋住，不讓它進去，接著我們就看了保險套。一切都很自然。

這群小孩比較少我預想的尷尬，或者是不由自主的對某些詞彙產生固著（譬如一直重複說雞雞之類的）。他們反而更多的是好奇，急於瞭解。我想這部分跟小孩的組成有關：我們是三個女孩，跟一個男孩，而這個男孩對這些事情並不是特別感興趣。

談到這裡，已經花了一個多小時。最後，我們結束在一個「男生懷孕」的圖片。

這是一個奇妙的案例，大大的震撼了孩子。一個有鬍子的男人挺著大肚子，接下來的照片，則是他和老婆小孩的合照。

12/23的課程，我談了更多這種「浮動」的案例。想要試著挪動小孩的性別界線。

這天課程一開始，一個奇妙的人出現了。窗外突然有人叫我，竟然是台南名店慕紅豆的老闆唐大可XD。正好，我把他抓來當model，請他跟Kara站在孩子前面。現在問題來了：誰是男生，誰是女生呢？

當然孩子們都回答Kara是女生，大可是男生。但是，怎麼知道呢？孩子們列出了一系列男生跟女生的特徵：

男生：聲音粗粗的，喉節，鬍子，臉，鞋子（指款式），鬍子，臉油

女生：可愛，胸部凸凸的，會比ya，瘦，腰，長頭髮

這是孩子們的「既定印象」，也是我今天試圖要打破的東西。

我設計了一個「藏鏡人」，讓孩子們來跟他對話。孩子們可以問他各式各樣的問題，來測驗他到底是男生，還是女生。當然，我在設定上的時候，動了點手腳，讓孩子們搞不太清楚。

「你有小雞雞嗎？」「沒有。」

「那你有喉節嗎？」「我長大以後就有了。」

「你最喜歡什麼顏色？」「我喜歡黑色。」

「你是怎麼尿尿的？」「我都蹲著尿尿。」

「你尿尿是從哪邊出來？」「我是從尿道阿，拜託，誰不是從尿道阿」

「你胸部有凸凸的嗎？」「一點點凸凸的。」

「你都去男廁還是女廁？」「我去哪邊都不行。」

「為什麼不行？」「有人會瞪我，還會生氣，唉。」

「你有打過賀爾蒙嗎？」「我有打過賀爾蒙。」

。。。。。。。

這個人，是男生，還是女生呢？

其實，我參照的範本，就是上次介紹的「懷孕的男生」。在這裡，可以看到他的故事。

下面，我準備了許多和「跨性別」有關的圖片，要來挪動孩子的性別界線。幫助他們理解，性別可以有更多樣貌。我先提供了一套框架，讓他們比較能理解這件事。我請他們分清楚，這四件事情，不太一樣：

（1）「他的身體」是男生還女生？

（2）「他覺得自己」是男生還女生？

（3）「他看起來」是男生還女生？

（4）「他喜歡」男生還女生？

「他是男生還女生？」的問題，被變得越來越複雜。透過這四個問題，我想帶給孩子的，是四個性別的面向：「生理性別」，「性別認同」，「性別氣質」，「性傾向」。在一般的觀念裡，這四個面向，有固定的搭配。身體是男生，就該認為自己是男生，打扮得像個男生，而且喜歡女生。身體是女生，就該認為自己是女生，打扮得像個女生，而且喜歡男生。但這件事情不是天經地義。這條界線，可以跨越，也應該跨越。

我們討論了幾個最近很紅的案例，像是台中一中的曾老師，從生理男性變為生理女性（可以參考這裡，和這裡）。以及因為長髮而被開除的警察。其中有一個案例引起小孩很多討論，是關於「健身」的女性。

我放了幾張圖片。一張，是有穿比基尼把胸部遮住的健身女性，下一張，是沒有把胸部遮住的健身女性，再下一張，則是沒有把胸部遮住的健身男性。看到女生沒有遮住胸部的時候，馬上有小孩「唉唷」了出來。怎麼可以這樣呢？

但是，這個健身女性的胸部，其實跟後面的男生根本沒什麼差別（我甚至有在猜測會不會是合成的）。那麼，為什麼不能呢？

我提出了這個問題。孩子們陷入了沈默。接著，是阿澄說，這可能是一種「刻板印象」。阿容說他聽不懂這個詞，我說，這個意思是，覺得女生「不能這樣」，而男生「就可以這樣」。阿澄就接著說，對，所以，不太公平。

阿澄開始發現，我們談論的事情，很多都跟刻板印象有關。男生就該怎樣，女生就該怎樣。阿甄則發現，這些案例有好多人，跟他好像。我們的案例裡，有變性的人；有中國很流行的「偽娘」，打扮得很女性的男性；有看起來很男性化的女生，還有的看起來就像宅男。阿甄發現，自己可能也是像他們這樣，在界線上的人。他打扮得像男生，但是，他說，那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是男生，而是因為他比較喜歡「帥」啊！有時候旁觀的人認為，打扮得像男生，可能就是「覺得自己是男生」，而且「喜歡女生」。但是這件事情又哪有一定呢？不就又是另一種刻板印象？有的男生喜歡「美」，有的女生喜歡「帥」。不正是這樣，人才多采多姿？

投影片的最後，我簡單的談了歧視，談了葉永鋕的故事。有的孩子，已經聽我說過了。我說，歧視就是，因為你不喜歡這樣，就不准其他人這樣。最典型的案例，就是同志婚姻的議題吧。阿澄說，這個就是他說的「刻板印象」。

或許，今天所看見的各種「人的樣貌」，能幫助孩子們免於歧視別人。畢竟，最能讓人免於歧視的，就是更多元的刺激，並在刺激裡接受，這些屬於「平常」。

最後，Kara帶孩子玩了一個抽卡的遊戲。孩子們抽到的每張卡片，上面會記載上面說的四個面向，組成的各種組合。譬如，一個身體是男生，覺得自己是女生，看起來又像男生，喜歡男生的人，會長什麼樣子呢？孩子們去猜想著各種不同的組合，不同的樣貌。大家也猜猜看吧，這些畫面，背後的故事是什麼呢？

下面是Kara詳細的紀錄：

延續至士哲帶小孩探討了性別不應該只是由外顯特徵(生理性別/身體特徵)而判定, 而應該也必須同時參考當事者的性別認同/覺得自己是男?女?、性傾向/他喜歡男?女?、以及性別氣質/他看起來像男?女?…, 為此,我設計了一個活動遊戲, 為的是想要在這個遊戲中, 能讓每個人有機會去思考關於性別這回事-

首先, 我跟小孩說明了, 我的手中有一些紙張, 每一個紙張都寫滿了指令,例如: 生理性別-女 / 性別認同-男 /性傾向-女 / 性別氣質-男, 而小孩個別抽一張紙卡, 畫出上頭所寫的指令, 來讓其他的小孩大人猜猜看他們抽到了什麼樣的指令, 而活動的進行也跟我的預想有符合, 在上完了關於性別的課程(參考課程紀錄), 小孩不再以原先對性別判定的模式去判定一個人的性別, 而開始去設想其他的可能性, 例如: 在淳恩的圖畫中, 我設定外顯特徵(生理性別/身體特徵)為女生, 性別氣質/他看起來像男?女?為女生, 性傾向/他喜歡男?女?為女生。

以淳恩的邏輯來畫, 淳恩畫了幾個女生特徵, 例: 長頭髮、穿洋裝、戴飾品, 但有趣的是, 大多數小孩反而猜測阿恩所畫的角色, 身體特徵應該是男生, 但性別氣質是女生，也就是說，大多數小孩認為, 這個男生只是喜歡打扮成女生的樣子而已, 小孩的價值觀已經不在因為一個人的外觀呈現的是什麼樣子, 而立刻作為對性別區分的根據, 對我來說, 真是訝異於小孩的認同轉變。從這個活動, 我看到的是小孩對於多元性別的接受, 否則不會有這樣子的答案出現, 真是既訝異又興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