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索開基祖

0.      拜水的人

你會用什麼方法,跟一個你尊敬的神明說,你很喜歡他呢?

有些人,會把兩隻手握起來,把心裡的話跟那神明說,說完講一聲「阿門」。有些人,會把香點燃,跪在神明前面,然後燒紙錢獻給這位神明;還有些人,會把手掌合起來,跪下來磕頭,再站起來,連續顆三次。每個人跟神明說話的方法都不太一樣,你用的是什麼方法呢?

            另外,還有些人,用的是這種方法。





他們在拜的,是他們的祖靈。他們相信,瓶子裡裝的水有神奇的法力,可以透過裡面插著香草發出的香味,把他們心裡說的話,傳到祖靈那裡。從前,整個台灣的西邊跟南邊,都是這些拜水的人。每個村莊裡,都有自己的祖靈,在守護村裡的人。


今天我要說的,就是一個祖靈的故事。這個祖靈,叫做姥祖。

1.     放索社的姥祖

住在這裡有多久,我已經記不太得了,或許是一百年,或許兩百年,或許三四百年,我一直都住在這間草廟裡面。這間小草廟旁邊,是我還活著的時候住的大村莊,這個村莊,叫做「放索」。

村裡的族人,每個都非常強壯,手上帶著漂亮的鐵環,耳朵穿著漂亮的裝飾,讓漂亮的大耳垂垂到肩膀跟胸口。族人的腰上會綁著一塊一塊小鐵片,跑步的時候,會叮叮噹噹的響,讓不好的鬼魂不敢靠近。在我還活著的時候,我也是像這樣。我們,是馬卡道人。

2.     祭典

族人們常常會來到我住的草廟,他們會帶來米酒跟檳榔,把酒噴到空中,讓酒把心意傳到我這裡來。在我生日的時候,族人都會集中到我這裡,準備好多食物,有糯米也有肉,然後大聲唱歌跳舞給我聽,讓我開心得不得了。如果我想跟族人們說話,我就會附身到會通靈的尪姨身上,尪姨就可以用他的嘴巴,來幫我跟他們說話。我們每次都玩到好玩,唱歌跳舞蹈半夜,大家都好累好累,才會休息。

我很喜歡放索,喜歡在這裡的生活。但是,我熟悉的放索慢慢變得不一樣了,有一些我不認識的人來到這裡,而且慢慢的,越來越多。

3.     潮州人和府城人

他們有些人坐船從海上來,來到放索的海邊。他們帶來好多稀奇的東西,像是漂亮又柔軟的布,還有有美麗花紋的碗。這些美麗的東西,都得用族人辛苦獵來的鹿皮交換。有些族人,就心甘情願把鹿皮給了出去。

不久之後,又有另外一群人,從山的方向往放索接近。他們是從府城來的福佬人,他們不想要鹿皮,而是想要更珍貴的東西。他們拿出一些亮晶晶的東西,說叫做銀子,可以用來換更多更多好東西。他們說,只要把村子附近的土地給他們,就會把銀子交給族人。

其實族人們覺得這些傢伙很奇怪,土地根本不是誰的,只要想用,就可以用啊。那時候我們都不知道,這些福佬人根本就是專吃土地的怪物。慢慢的,放索旁邊的土地都被他們佔走了,被他們拿去種田。族人可以打獵的地方不見了,可以活動的地方,越來越少了。

4.     媽祖婆

看著這些事情,我覺得很傷心。有越來越多潮州人和福佬人,住到了村子裡面,越來越多族人,把漂亮的手環和耳環拿掉,穿上這些漢人的衣服。我不是討厭這些衣服,但是看著看著,我就是覺得傷心。

漢人們不會到我的草廟裡,對我噴酒,說心裡的話。他們信其他的神明,用不同的方式跟神明說話。有一天,他們決定,把他們的神明帶到村子裡面來。從此以後,我多了一個鄰居住在身邊,那個傢伙,叫做媽祖。

聽說祂好像是保佑漢人船隻的女神,漢人們常常會拿著一些細細的棒子,上面冒出奇怪煙霧,在她的面前鞠躬說話。那些煙霧的味道很奇怪,為什麼不學學族人們用酒呢?多香啊!我的草廟變得好擠,說真的,我沒那麼喜歡我的新鄰居。

5.     番屯政策

越來越多的漢人搬來,卻有越來越多的族人,離開了放索,離開了自己的故鄉。這裡,變得越來越不像那個我熟悉的放索了。

漢人的國家,清國,派了一些官員和士兵來到放索。他們強迫一些族人搬走,搬到山邊一些危險的地方。那裡住著排灣族人。他們很討厭漢人,會攻擊和人。我們的族人被命令,要當保護漢人的堡壘,阻擋排灣族人的進攻。有些族人帶著瓶子過去了,他們希望我的靈魂也可以跟著過去,保護他們。我可以保佑他們作物豐收,可以讓他們身體健康,卻沒有辦法阻止排灣人的刀砍下他們的頭,沒法阻止漢人的槍,穿過他們身體。

待在草廟裡面,我傷心又無奈。媽祖前面的香爐,插的香越來越多。放在我前面的檳榔,卻越來越少。族人們還是會在我生日的時候,和我一起唱歌跳舞。但這樣的日子,恐怕不久了。

6.     大遷徙

來到放索的漢人,已經不只是耕田的小農夫,連有錢的大地主都來了。現在,是該走的時候了。

族人們分兩邊離開放索。一邊的人往山邊過去,逃離有漢人的地方,另一邊的人往南邊走,往更沒有人煙的草原裡去。村裡的尪姨進到草廟,拿走了我的瓶子,我就跟著他們離開,離開這個我從沒有離開過的故鄉。我永遠不會忘記,再過一千年也不會忘記,希望我的子子孫孫,也都不要忘記,無論去了哪裡,放索都是我們族人開始的基地。

7.      赤山萬金庄,放索開基祖(尪姨起乩)

阿睿住在屏東的滿州,一個叫做長樂村的村子裡面。今天剛好是村子裡的祭典,阿睿跟媽媽一起去看熱鬧,看到很晚。回家的路上,他問媽媽說:媽,「赤山萬金庄,放索開基祖」這句話,到底是什麼意思啊?
「蛤?」
「就是剛剛那個尪姨,在起乩的時候說的話啊。」
「欸,我也不太知道耶,這會是什麼意思呢…..?」

每次祭典的時候,尪姨都會先說這句話,然後再帶著大家唱歌跳舞。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?阿睿不知道,媽媽也不知道,村子裡大家也搞不懂。直到有一天,村子裡發生一件大事。

8.     尋找放索

村長把大家招集到大廟廟口,村裡的尪姨也來了。聽說,廟裡的姥祖命令尪姨要完成一個任務。尪姨跟大家說,昨天晚上,姥祖來找她,說要信徒們帶她回去。「是要回去哪裡?」大家又追問。尪姨說,姥祖要回去她的故鄉,回到他從前待著的草廟。但是,那草廟到底在哪裡呢?

大家煩惱著,想不到答案,阿睿卻像是恍然大悟一樣,睜大眼睛。「赤山萬金庄,放索開基祖」、「赤山萬金庄,放索開基祖」,原來是這個意思!

你想到了嗎?現在,他們該往哪裡去呢?


9.     放索開基祖

長樂村的人們捧著姥祖的神像,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往赤山前進。到了赤山,他們擲杯問姥祖,你的故鄉是這裡嗎?擲杯的結果,姥祖說不是。他們又去了赤山旁邊的萬金,再擲一次,結果,唉,也不是。

接著,就該找找看「放索」了。但是,他們的地圖上根本沒有一個地方叫做放索啊!是要怎麼找起啊?他們想不到辦法,只好在屏東縣到處亂問,問問問,連續問了一個禮拜。終於,遇到一個種檳榔的人跟他們說,「放索」這個地方,其實就在林邊,現在叫做水利村。

林邊,好遠啊!他們又捧著姥祖神像,千里迢迢來到林邊。到了水利村,卻找不到姥祖說的草廟。一問當地人,才知道,草廟早就拆了,改建成一間兩層樓的大廟。這間廟,叫做安瀾宮,裡面拜的神明,是一尊媽祖婆。

長樂村的村民找到了安瀾宮,原來這裡就是姥祖的故鄉。他們跟廟裡的人商量,刻了一尊小小的姥祖的神像,放在安瀾宮裡面。廟裡有濃濃香的味道,沒有酒也沒有檳榔,認識祂的人,會拿著香對她拜一拜。往後每幾年,只要姥祖想過來的時候,長樂村的人就會帶著她,再回到放索,回到她永遠的故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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